滑竿与轿子印象重庆网

作者:杨耀健

旧社会交通不发达,在重庆这座山城,滑竿与轿子十分盛行。这两种靠人力行走的交通工具,如今只能在反映旧时代的影视作品中见到了。

滑竿与轿子不是一行。轿子一般在城市中供短途乘坐,滑竿是在乡下或城郊供长途乘坐,因之制式也不同,乘轿只能坐着,乘滑竿却可躺下。文人笔下称轿子为“肩舆”,重庆市井称轿夫为“云抬师”。

旧社会交通不发达,在重庆这座山城,滑竿与轿子十分盛行。这两种靠人力行走的交通工具,如今只能在反映旧时代的影视作品中见到了

滑竿

抬滑竿的多为农村闲散劳动力,二人合伙,就地取材扎制一乘滑竿即可开业,不受行帮管束,就连拉壮丁也很少拉到他们头上。一则他们多是烟鬼,二则保甲长经常需要无偿役使他们。

滑竿在城外或乡镇揽客,一般多为百里以上长途,更远的则有脚行,如城内西大街的“麻乡约”运输行。讲好价钱后,轿夫还要求加一餐饭,不然半道上故意磨洋工,所以雇主多将餐费折算给轿夫,以求一路顺畅。这时,轿夫又会提出预支力资若干,并以竿帘或布篷交雇用者做抵押,供他们先饱餐一顿长气力,并将预支的力资交给守候在不远处的妻儿老小用以买米度日。半路上若乘客用餐,轿夫还可食一些残汤剩菜,厚道的雇主也往往为他们加一碗“帽儿头”,以便早点到达目的地。如果途中迎面有滑竿来,他们就会相互用“切口”行话询问对方去何处,若双方起点与终点刚好可互易时,他们便临时协商,请各自的雇主“转车”换乘对方的滑竿,这样既可节省体力,又可节省草鞋。

四川的轿夫不似《儿女英雄传》中的轿夫,勾结绿林土匪谋财害命。如果真的遇上土匪,他们会按江湖规矩停下滑竿,抱头蹲在路旁,因为土匪忌讳被人看清面貌。待匪徒洗劫客人后再负责将其送达目的地。轿夫不惧土匪,却惧怕保甲长和抓壮丁之事,遇上这种情况,宁愿少找钱也要保安全。

遇到险峻的高山,轿夫或是请乘客“让几步”下滑竿步行,或是转雇守在岭下的当地人来帮忙抬“加班”。当然,这笔钱要由乘滑竿的雇主开支。

遇到险峻的高山,轿夫或是请乘客“让几步”下滑竿步行,或是转雇守在岭下的当地人来帮忙抬“加班”

重庆各码头允许滑竿抬旅客上坡,限定价格,坡完为度,其它有高坡之处亦然。比较而言,抬滑竿的比轿铺轿夫挣钱少些,更比不上抬私轿的有后台。然而“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”,抬滑竿的也遇上了走运的年代。抗战时期日本飞机疯狂轰炸陪都,阔人跑警报躲乡下或防空洞要走小路、坡路,汽车、人力车没用,纷纷改用私人滑竿,养几个“飞毛腿”轿夫来抬。战时国力艰难,故私人滑竿不讲装饰,但与细藤椅座头相应的配件十分气派,抬滑竿的不但穿得整齐,如果主人是官员,还会在衙门内给他们安个差事用公款开支。坐大轿子不过是摆阔,抗战时期坐滑竿却是跑警报保命,在主人的眼中自有轻重。

那时秦淮歌女谢某是“小广寒群芳会”的头牌旦角,脸蛋儿标致,被警察局长徐中齐宠为外室,不惜搜刮民脂民膏,为她置备了私家滑竿,由三个壮汉轮流抬着她去唱戏,招摇过市风头十足。中统行动员董士元外号“董胖子”,他既垂涎谢小姐的美色,又嫉恨她坐滑竿的气焰。有天晚上徐中齐微服到小较场巷去找谢小姐寻欢,“董胖子”闯进去,毁了她的滑竿不说,还朝天开了两枪,逞凶而去。徐中齐大怒,严令警察局抓人,但探员们大多是董士元的兄弟伙,谁愿意坏了义气?后来还是中统局自己派人将董士元抓来关了几天禁闭了事。

花轿呈四方形,有竹扎、木制两种。竹扎花轿全用结实的斑竹扎成,轻便大方,但不够气派。木制花轿用杉木做成,宽大结实,形如官轿,十分气派,但过于笨重

花轿

花轿归花轿行经营,不属于肩舆业。花轿行专办红白喜事,也就是替人抬新娘进门,抬死者出门。花轿行要备置有关婚、丧、嫁、娶必需的基本用品,如喜幛、寿幛、花轿及彩旗、锣鼓、伞、宝盖等仪仗,以便满足雇主所需。

花轿呈四方形,有竹扎、木制两种。竹扎花轿全用结实的斑竹扎成,轻便大方,但不够气派。木制花轿用杉木做成,宽大结实,形如官轿,十分气派,但过于笨重。

花轿要“花”,外表彩绘,使用时还须另加彩布罩,拉彩带,挂彩花。花轿有花窗轿、玻窗轿、板窗轿之分。花窗轿也称纱窗轿,以红色丝绸作窗子,通风透气,新娘可以观看沿路风光,不易晕轿,但外面的人可以看见新娘。玻窗轿用玻璃作窗户,内挂红色绸布窗帘。这种窗轿漂亮美观,新娘可以从内看外景,又不易被外面的人看见,但闷热易晕轿。板窗轿用木板作轿窗,外面的人见不到新娘,但里面漆黑又不透气,也易晕轿。

三种窗轿价钱不同,玻窗轿最贵,纱窗轿次之,板窗轿最廉。花窗轿通风透气好,新娘不晕轿,价钱又适中,算得上价廉物美,故多选用此轿。

轿夫由四人组成,既不能多,也不能少,多为抬丧,少为二婚。旧社会歧视再婚妇女,再婚时只能坐两人抬的小轿或滑竿。

抬花轿有诸多讲究,单说行走就有起脚、落脚、姿势、颠簸抖闪、左甩右摆,以及前呼后应等等几十种规矩。这些都必须运用自如,所以轿夫也要拜师学艺,学成之后才可从业。花轿夫必须抬得四平八稳,特别是在大出殡中,十多人合抬巨棺,更要配合默契,以免惊动死者。

与轿夫配套的是乐队,也由四人组成,具体分工为吹琐呐、敲锣打鼓、打钹子、拉胡琴各一人。所奏曲调有《大宫调》、《小宫调》等欢快、喜庆的曲子。大户绅粮摆阔,一般要雇两支乐队。

伴随花轿的仪仗队,捧着伞、锣、旗、牌,最醒目的要数红漆贴金的二人抬漆盒,展示女方的陪嫁物品。富有之家的抬盒内有首饰、衣物、被褥甚至地契,显示对掌上明珠的厚爱。服役的人都穿花轿行特制的彩衣,很像川剧舞台上的吼班。

清代官员乘官轿上街,前有差役持棍驱逐行人让道,闯道者必立遭刑责。但遇上花轿,官轿得避道让路,因是人生仅此一次的喜事,哪怕是贩夫屠户,当新郎也可穿着袍靴,虽不是官却是“新郎倌”。

大喜之日,新娘必戴凤冠,俗名九凤纹,夫妻均披彩绸。但这些行头花轿行不备,城内米花街珠宝店有出租凤冠和彩绸的业务。新郎呢帽上的两朵纸制金花得花钱买,婚礼后供在神龛上。

轿铺

旧重庆有轿铺,又称轿行,老板投资置办凉轿、花轿,供客选用。修建马路后有了人力车,但山城坡高路陡,所以仍有轿子到处招客。十八梯下至今有“抬轿巷”保留至今,足见当年业务繁荣,从业者众多。

轿铺老板投资不大,租一间房,置备几乘轿子即可开张。为便于揽客,轿铺均设在临街陋室,有的甚至连门板也没有。空轿子搁于横木上,空出地面搭通铺,供十人左右的轿夫睡卧。轿夫无垫无盖,多是和衣而卧,天冷搭一件下雨天用的蓑衣御寒。抬轿耗鞋,每人少不得要备两双新草鞋,睡觉时可作枕头用。轿铺设有公用的炉灶,供轿夫们自炊自食。轿铺兼营的业务,是替人搬家运杂物,俗称“懒收拾”。

轿铺老板必依附当地保甲长和袍哥,不然轿夫发生重病、死亡等事很麻烦。轿铺从属于肩舆业公会,归市政府社会局管,警察局把轿夫视为无业游民也要插手,但都只管收费和无偿派差派款,不为他们做任何事。

轿夫多为无业游民,以及失去土地的农民,迫不得已来吃这碗苦力饭。就业手续倒简便,只要有熟人介绍给老板,不要铺保便能入行。每日由老板排出班次,依次抬轿,收入老板要分一半,名曰租轿、住宿的费用。轿夫只有靠乘客的额外赏赐及空轿返回时载“黄鱼”捞点外快。如有“懒收拾”业务替人搬家,或者背病人、送什物之类的事情也可找点外快。轿夫中不乏吸毒者,因为干这种营生的人已是穷途末路,破罐子破摔。

人力车普及后,轿铺老板多转行经营人力车,轿夫也多改行拉车。重庆人力车公会设在七星岗。

大户人家喜庆,花轿行会包下庆典时的茶水供应及迎宾的乐队,烧开水的白铜大茶壶叫“茶炊”。而花轿行专揽生意的经纪人,取“茶炊”之意称为“茶催”,他熟悉红白喜事的礼仪,在喜堂上代主知宾,说吉祥话,唱礼司仪。对男女双方有头脸的亲友及代女方请新人回门时,又是他负责送帖。请帖送达致意后,他应该退出门外在街边稍蹲片刻,然后又去催请,如此三次方显隆重,俗语“三请四迎”即指此。能担任“茶催”之使命者,多为花轿行老板,他得到的赏赐最为丰厚。

旧时死刑犯赴刑场,因山城地势所限,也以凉轿代替囚车,犯人赤膊大绑插斩标游街示众。这是公差,轿夫可领差费。抬过死刑犯的轿子乘客不会识别,照样有人雇用,但必装上轿顶,否则视为大不吉利。

轿夫

抬普通轿子和花轿的轿夫被称之为“抬小轿的”,他们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,如不允许跑长途的滑竿在城内揽客,与跑短途的轿子争客,遇上滑竿进城揽客,他们会共同抵制。乘轿者上轿必须退着走,躬身就座,正面进轿者会被讥讽为“狗进洞”,遭到挖苦。旧社会轻视妇女,最忌妇女上轿时跨过上肩抬的横木,犯此忌讳必遭勒索“赔轿竿”。此外,遇上体胖乘客、带小孩的妇女、病重垂危者,或者是高温天、下暴雨,轿夫也要乘机加价。

区别于“抬小轿的”,是那些长期固定为私人服务的轿夫,他们被称之为“抬大轿的”。那时官吏、巨商、名医、名演员等人,家中都有自备的大轿,设有铜柱、藤座、毛毡、绣帘,由精壮的轿夫抬着上街,虽不如清代的四抬、八抬绿呢大轿威风,却是显示身份的标志。

对私包车夫和抬滑竿的可直呼其名,如张三、李四,对阔人的轿夫则应尊称为“大班”,他们除领工资和享有三餐一宿外,接送主人去赴宴、赌博时还有外快。他们更乐意抬着姨太太之流外出,时髦女士充阔气,出手大方,若能巴结赏赐更多。“大班”们有点钱也不安分,摆出豪奴架子包装自己。当年最新潮的打扮就如《红色娘子军》中的老四,蓄拿破仑式分头,头油抹得连苍蝇也站不住脚,着阴丹士林布衫裤,人造丝袜白力士鞋,腰扎红绫带,嘴叼“哈德门”香烟。他们年富力强结伙成帮,加上有武装弁兵撑腰,气焰嚣张,为非作歹,为平民百姓所不齿。

轶闻趣事

川军某师长人称“疯儿”,自备四抬大轿,外加腰挂盒子炮护轿的弁兵,其仪仗够档次的了。每天早上疯师长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传令备轿,四个轿夫加上一群弁兵,抬着一个疯子飞快直出通远门,师长还不断拍着扶手板催促道:“跑快点!”到了通远门外旷野,师长下轿,弁兵四处警戒。师长要做什么呢?原来是叼着香烟,哼着川戏拉野屎。他图的是空气新鲜呢。

某巨商拥资百万,人称“财神”,但生活俭朴近于铿吝,平常喜穿土布“二马裾”式样的长衫,故意不要衣领,为的是省钱,一枚盐蛋用竹签挑着佐餐要吃三顿。他平日上街办事必备雨伞、钉鞋以防下雨,从不乘滑竿、轿子。不料他的儿子却没有学到节约传统,除自己动辄就要坐轿外,还特地为小老婆购置了大轿,四名轿夫都配有制服和胶鞋,比老太爷阔气得多。

有一天,“财神”拄着雨伞挟着钉鞋独自前行,不提防儿媳妇的轿子从背后飞奔而来,不仅把“财神”撞倒在地,轿夫还破口大骂道:“你狗日的眼睛瞎了!”等到认清是老太爷,吓得轿夫咽下脏话,装瞎抬着大轿飞奔而去。其实老太爷已看清坐轿之人,他不计较撞跌,也不计较轿夫的咒骂,却因儿子如此奢侈而怒火满腔。他走进街边冷酒铺,要一碗白干、一碟葫豆借酒消愁。他越想越气,决心要浪费大家都浪费,来与儿子赌气。他横下一条心,当众大声疾呼道:“整烂就整烂,老子也不顾许多了!堂倌,再给我来一盘葫豆!”

这两则趣闻盛传于民间,虽是加工的口头文学却也事出有因,由此可见当年阔人坐轿之风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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