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上海一医生写了本

“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。”

隔着诊间一扇门

在外惴惴不安的一颗颗心

恐怕会因这句话

彻底沉下去

“病情究竟怎么了?

很严重吗?医生要说什么?”

若是癌症患者家属

则更为惶恐

近年来,观照医生、患者群体的文字、影视作品逐渐走入大众视野,而“病人家属”这一参与度极深,却往往被忽视的对象始终扮演着默默承受的角色。信息、心理、经济、陪护,四座横亘在病人家属面前的“大山”,是否有专业的领路人愿意同行?

医院胸外科主治医师王兴带来著作《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》,意在破解消弭他们的迷惘和困惑。日前,这位“斜杠”医生在《健康脱口秀·第二季》的余位选手中脱颖而出,进入决赛十六强名单。

在本职工作、写书和脱口秀之外

王兴与解放日报·上观新闻记者

聊了聊自己对医学和人生的态度

03:33

解放·上观:《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》并不是您的第一本著作,我们发现您进入临床一线工作已经10年了,如何在门诊、手术之外还能做到如此“高产”?

王兴: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:目前出版的5本书里,另外4本是《肺话》《怪医笔记》《癌症病人怎么吃》和《胸腺外科学》(英文版)。《怪医笔记》是第一本小说,明年还计划出个续集。

在“豆瓣读书”上,我的个人简介是“狼医生,医院主治医师,北京大学肿瘤学博士,老北京,沪漂读博士后。”年,我从北京孤身一人来到上海“投奔”胸外科行政主任范江。前一年来沪进修时,我与范主任特别投缘,下定决心重起炉灶,报考了他的博士后。

年夏天,疫情已经来了。我蜗居在杨浦区的青年旅馆里,3周、13万字,《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》就写完了。写作对我来说不是碎片化的细水长流,大多是切出的、完整的一块时间,思路来了就能一气呵成。

你见过那种一页字的小方格作文纸吗?小学那会儿我就爱写,“爬格子”写了一万多字的小说,可惜现在丢失了。但要问为什么现在还写得这么快,可能是聊天多、打字快的缘故吧。

解放·上观:怎么想到写《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》这本书?“病人家属”这一身份有何特殊性?

王兴:我是医生,但我也有过“病人家属”的身份。年,我的岳母突然检出胃癌,让我对“肿瘤学”有了全新、复杂又立体的认识。做医生时,我们对病人家属说,“确诊的信息要慢慢渗透啊。”实操才发现,这“渗透”的度太难把握了,一不留神说秃噜嘴了不行,长期隐瞒更不行。

还有一个大问题,看病绕不开“钱”,两种化疗药物摆在面前,但国产与进口的价格差十倍,怎么选?即便我是专业医生,明白药效几乎无差,但我的女婿身份又让选择必须多一层考虑——在中国社会,父母、子女、婿媳虽然都可能是“病人家属”,在面对疾病决策时,有着微妙的不同。

医院医院?哪位专家适合我?要不要想尽办法托关系?亲属间谁来陪护?门诊时,没有医生与病人家属谈论这些问题,但它们真实存在,甚至起着“人命关天”的决定性作用。于是我决定写这么一本书,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切身体会尽可能全面、精准地帮助病人家属。

解放·上观:书的开篇让人眼前一亮,是“与一名癌症病人女儿的书信往来”。您希望从这11封信里传递给读者什么信息?

王兴:在我和责任编辑的坚持下,这些“喧宾夺主”的信件一字未删。来信人抗抗是一名来自福州的科研工作者,刚刚博士毕业。这位胃癌患者的女儿内心经历着痛苦焦灼:她困惑为何体检时的胃镜查不出胃癌、不懂如何有效与医生沟通、不知是否该带医院求医,甚至意外经历了一场与死神的搏斗。

书信由清华大学出版社的编辑转发于我。《癌症病人怎么吃》的末尾有邮箱,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联系了我。一来二去,像是身处《查令十字街84号》的时代,传统、旧式的文人交流,更是纯粹的聊天。

其间,我们有过一次“信任危机”。我建议她带着父亲全套的治疗资料,只身一人前往外地问诊,无需带着病人奔波。但她依旧和父亲一同来到上海,医院,结果当日夜里就出现了昏厥、抽搐、呕血。所幸,一番紧急抢救和手术后,老人脱险平安返乡,但我的心情非常复杂,又生气又感动。她的真诚和坚强打动了我,也让我思考:门诊时,只有几分钟缘分的患者,说出“我求您好好看看”的话的背后,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无助挣扎。正是因为这份真实,让我决定完整保留这些信件。最后一封信中,抗抗似乎正逐渐与父亲的疾病、与自己和解。

有人问,如果她在经历这些之前,先看了这本书,是否会做得更好?其实,我觉得她已经做得很好。我希望有着类似心境的读者,也能在许多年后觉得释然,不再留有遗憾。

这些年,我收到过许多读者的来信。印象最深的是一名服刑人员的4封来信,甚至拜托我帮助他腺样体肥大的女儿找一位专家。或许,以前“做书”是为了“买书”,但这本书对我而言意义特别,更像是积德行善。

解放·上观:在书中,您用了极大篇幅讲“医疗信息”,对癌症认知、医疗资源选择等给出了冷静中肯的建议。您如何看待近年来诸如“坐在诊间查百度”的就诊现象?

王兴:就像我对这本书的定位一样——人文社科类,而非医学科普类,我想,患者和病人家属并不需要高高在上的指导,医生也不需要“无条件信任与爱”患者。我更希望它能成为祛魅读物,帮助病人家属,也提供曾经想学医但最终未涉猎医学领域的朋友一些信息。

医学生在大四时,有一门“桥梁课”,不涉及内、外、妇、儿,讲的是如何沟通坏消息等“人的学问”。从医学生转换为医生的过程中,这是很重要且有趣的技能。《病人家属,请来一下》里,就是我从这一过程中选取的、有价值的分享。

过去,很多人认为医学有着遥不可及的高门槛,但如今,我认为大众人人皆有获取信息的权利。有些患者在“患者”身份之下,有着获得相同知识水平的能力,作为医生,何不辩证着看?书中“你适合接受怎样的信息”一节中,我提到“批判型人格”获取真实可靠信息并非难事,这位投资银行总经理在为罹患肺癌的父亲查询靶向治疗时,发现突变类型并不吻合,他采取了最有效的方式:向医生求证,最终获得了不错的结果和优秀的医患关系。

在我看来,以医生为主导者的“家长式医疗”模式正在被瓦解,取而代之的是“兄长式医疗”模式——医生依旧是引导者,目的是为了让患者明白何时该做什么,对医疗过程和结局有充分认知,帮助患者做出决策选择,但并不能代替他们。

那么这样一来,医生终有一天会被取代吗?当然不。先进技术不断被发明,被拆解运用于医疗各个环节,但正如它在提供客观、可信的安全感时,医生依旧是首先拥抱它们的人群:我们整合信息,帮助患者获得最大概率的赢面。

解放·上观:在这本书中,您触碰了许多中国医生甚少谈论的话题,关于红包、死亡等等。您怎么看待这些?

王兴:我始终认为,医疗模式的进化在改变医生的姿态,对于医患关系的长期发展有好处。而“真诚”是不变的核心。我在书中写,“过度的道德绑架或者金钱交易都是畸形的,一切顺其自然地发生就是最好的”;我也写,“‘等他身体再好一点再出去’经常是一句无法兑现的空话,最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好机会,因为这一次,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次。”

你看,这些道理或许人人都懂,但从医生口中清晰地告知病人家属,往往却是一件困难的事。书中我附上的一张照片来自一位83岁老爷爷的家属,结肠癌术后,他们送来一颗糖和一封信,“这颗糖你可以不吃,但不能不要,因为它代表了我们的心情和谢意。”我不拒绝患者和病人家属的善意和感激,但不希望“红包”是试探和裹挟。

同样地,真诚也是患者家庭内部的沟通基础。临床上,不少癌症患者的生活不再是以昼夜四季、婚丧嫁娶为节点、节奏的,而是化疗周期的21天。所以我写到了游戏、瑜伽、太极、旅游诸如此类的体验,希望这本书能帮助他们重新支配生活,重新学会放松。

“短短一把柳叶刀,拿起是神仙,放下皆凡人。”以医学为媒,写写人性,就是我的最初目的。在作家圈里,我的文笔肯定很差,但我乐意做个翻译官,将医生群体的情绪、选择与思考翻译给读者,增进沟通理解。最后是一句真诚祝福:因为我是肿瘤科医生,祝大家以后不用找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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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黄杨子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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