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青往事牛棚里的故事

韩济生

年济南市开展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,我随着铁一中下乡到鲁西农村。农村的冬天怎样度过,这是摆在城市青年的一大难关。

知青屋与农民屋是一样的,老式板门没有玻璃,木窗棂子上糊着报纸。到了11月份,气温骤然降到零下十几度,水缸里结了冰,毛巾硬邦邦的,一切成了冰冻的世界。门,纯粹是聋子的耳朵——摆设,关与不关没多大差别。晴天还要敞开,因为屋里比外面还要冷。至于窗纸,今天糊了明天破,破了糊,糊了破,最后索性不糊了,任寒风飕飕地吹进冰冷的屋里。

最可恨的是那张木床,铺着秫秸难抵床下的小风,寒风似小刀,穿透薄薄的褥子,直刺肌肤。白天几个窝头加萝卜块产生的热量,早被冷风裹挟而去。要是遇到寒流天更是麻烦,外面刮大风,屋里刮小风,彻夜难眠。躺在被窝里冷得横竖睡不着,只好两只脚互相搓着,搓一会儿脚热了,不搓的话又凉了。

有几次,我冲动地想用做饭的柴草点火取暖,但终究还是没有这样做。整个村里,哪家也没有用柴火专门取暖的。因为当时生活贫困,就连柴草也是有限的,哪有多余的柴火再取暖。我要是那样,不是败家子吗!农民会骂的。最后在极度困乏中,我还是睡着了,第二天睁开眼,用手一摸脚,脚还是冰凉冰凉的。

农民是怎样解决睡觉取暖的,他们都是灶炕相连,做饭的时候烟火顺便烧暖了土炕,所以晚上睡觉也就不冷了。我们知青都是专门的伙房,一人一张木床,生活习惯显然不适宜抵御寒冷的冬天。

一个偶然的机会,我到生产队牛棚里去了一趟。一进门,觉得有些异样,暖风在脸上轻轻拂动,不一会儿,紧缩的膀子松开了,浑身越来越热乎起来。仔细观察,原来有十几头牛正在安祥地吃草,时不时地喷着响鼻。它们的喘息就是一个个大暖器呀,难怪屋里这么暖和。还有一摊摊牛粪,那也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。

屋里一口大锅,煮着热气腾腾的棉饼、豆饼,炉灶里的烟火通过一个火炕烟囱正往外排,用手一摸,火炕是热的。

我当即断定:这是全生产队里最温暖的地方。要想睡这样的“别墅”,也得争取,首先要取得饲养员广陈的同意。我对他说:“大爷啊,晚上我给你作伴行不行?”

他笑了:“放着大北屋不睡,给我作伴?再说这地方不干净,不是你们知青来的地方。”

我知道晚上他不在这里睡觉,半夜里只来给牲口添点儿草料。好说歹说,他才勉强同意让我睡在这里。我的心里一阵激动,晚上终于可以睡个暖和觉了。

没想到我悄悄把被褥刚从知青屋里搬来,好朋友玉伟也扛着被褥追来了。他批评我说:“放着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叫着我?哼!”

我有些不好意思:“咱知青点总得有人看门不是?”

“你怎么不看门!”他似乎更加生气了。

既然来了,总不能撵他走,好歹知青院里还有别的男生在。幸福总是相对而言,当天晚上,我们竟然失眠了,因为炕太热了。“唉,只有享不了的福,没有受不了的罪。”我自嘲道。我俩一晚上说东道西,谈起了母校里的许多趣事,在无限幸福和兴奋中,好长时间,才深深地睡熟了。

住牛棚也并非一帆风顺,管知青的贫协主任找到我,熊我说:“这样对生产队影响不好,就和知青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知青哪有住牛棚的?”

我搬出列宁的话来回答他:“不懂得休息的人就不懂得工作。你知道我们知青屋多冷?一晚上睡不着觉,牛棚里比知青屋享福多了。”

贫协主任也没有能力改变现实生活。他闷吃了一会儿,也就不再反对了。

牛棚里的故事还在持续发酵,女知青陈平领着几个女同胞和大黄狗来欣赏我俩的“别墅”了,她进门就点着我的鼻子说:“好啊!大韩,你……你……也真够可以了。放着这么好的地方,怎么不叫我们啊!”

就连知青的大黄狗都恣得满牛棚里跑着,到处嗅着,还翘起后腿撒了一泡尿。我本来想说,谁让你们是女同学来。但这话说不出口,只能说:“这不你们都来了吗!”

玉伟也替我圆场说:“他连我都不叫,不是怕住牛棚不好听吗?这下好,人到的都差不多了,现在,咱们知青就开会吧!”

他半开玩笑地这么一说,大家你一言,我一语地凑起热闹。一方面是说笑逗个乐,二来也是靠着时间,要充分享受一下牛棚里的温暖。

借着这个宝贵的“会议室”,我有意无意地向大家提议说:“这里的冬天太漫长了,能有这个条件也太不容易了,浪费了实在可惜。人家农村姑娘、小伙的还有不少高中生,而我们却只是初中生。听说以后大学可能要重新招生,能不能利用这个牛棚,提高一下文化水平,兴许能赶个末班车。”

玉伟带头支持:“好啊,我支持大韩了,闲着也是闲着,弄不好旱地里拾个鱼。”

陈平也支持说:“听说以后要推荐工农兵上大学,还要文化考试,我们初中生太吃亏了。就从今天开始吧,这么好的‘教室’,不学习对不起它呀!”

说干就干,知青们回老屋纷纷拿来了课本,在牛棚微弱的油灯下挑灯夜读。你不会的我教你,我有个难题你帮我解答。大黄狗也快乐地摇起了尾巴,围着我们知青这里转转,那里嗅嗅。时间过得飞快,眨眼之间就半夜了,女知青们才恋恋不舍地和大黄狗一块儿回家。

然而有一天,陈平突然对说:“你想过没有,剩下的男生也上油坊了,你和玉伟又上牛棚去住。谁想到过女知青的安全?”

“家里不是有个大黄狗看家吗?”我问。

“大黄狗比得上人吗?真要是女知青出了事儿,你的心里能安宁吗?我可实话告诉你,最近屋子外面光闹动静,我偷偷地往外瞧了瞧,好像有个人影晃来晃去的,看来不怀好意。”

我吓了一跳,虽然村里相对平静,但也保不住没有一个坏人。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,后悔莫及啊!光想到自己享福了,忘记了责任。我不但是一个男知青,还要时刻照顾着女知青!

回到了牛棚,我搬着被褥就要回知青屋去住。玉伟愣住了,不解地问:“你这是怎么回事?怎么说是风就是雨的!”我说:“不好!咱俩走的这段时间,可能有流氓到知青院里捣乱。得抓紧回去!”

玉伟一听也急了,当晚我们就搬回了知青屋。我俩熄了灯,床边放着棍子准备着,就等着流氓上门。就算半夜以后睡着了,脑子里也绷着一根弦。

可是一连过了几十天,也没有等到流氓的到来,渐渐地到了春天,再也没有必要回牛棚住了。我问陈平:“怎么一直没有抓到那个流氓呢?奇了怪啦!”

陈平嘿嘿一笑:“我要是不说有流氓,你能从牛棚里搬回来吗?”

作者简介:韩济生,山东省作协会员,知名网络作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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