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东十日两个世界下

图片视频仍均来自弥藏、队友及我媳妇

书接上文，丁青次日，开启了冰川雪山之旅，第一站奔赴布加雪山的焫（ruo读若）茸冰川，这是个有故事的冰川。达总拿着对讲机吹嘘了一路，早在年，他接到西藏地理杂志的约稿，要拍布加雪山，就在7月的早上高高兴兴地来了，当时公路还没修好，但是沿途遍地野花。天气原因，当天没能拍到冰川，傍晚就到冰川脚下的村子里借宿。这个村子看起来与世隔绝，连电话都不通，但却非常富有，因为这里是最好的虫草产区之一，村里人每年忙活俩月，家家就都开上了正经的越野车。最后村长把达总介绍到村里最穷的一户人家，希望走的时候留点钱，能接济人家一下。

这户藏民家中当时只有三个女人，大约是婆婆、媳妇、女儿的配置，没有院子，把2楼多年没人住过的一间房给达总腾了一张床出来。根据达总的描述，这应该是他这辈子住过最惨的房间，一开门仿佛一股黑烟冒出，跟盗墓似的。因为山里夜间很冷，需要盖被子，但被子上的灰尘快一指厚，不能抖，一抖人就没了，最后就搭了个边，穿着棉袄睡的，窗户还透风，基本就借了人家一个屋顶用。你要细想想这些关键词，漆黑的深夜、荒郊野外、破败的房子、三个女人，怕不怕他们突然露出尾巴来？

然而，早晨起床后，达总一出门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，蓝天白云之下，整间房子被野花青草簇拥，被群山包围，小牛犊子在旁边散心，根本不存在什么狐狸精，分明是白雪公主的老家啊，于是达总含着鳄鱼的眼泪疯狂拍照，就这拍照的功夫，几个藏族小屁孩凑过来围着他转，看什么都新鲜，达总也是自来熟，给三个小孩拍了点合影，然后出发拍完冰川就回去了。“这就是我上次来布加雪山的故事，今天我们再去那家人做客，看看几年后变成了什么样子”。

今天的行程，前面依然是各种盘山路，但临近冰川，已经是一条非常漂亮的新修柏油公路了，路上还看到了一只落单的藏羚羊。达总直接把车开到了当年借宿的藏民家门前，果然是个非常破败的房子，窗户玻璃几乎碎了一半，感觉没人住很久了，于是达总招呼领队，把车围成半圆挡风，拿出桌子炉子开始做饭，说刚刚路上捡了只藏羚羊，要给客人们做一顿西藏特色菜，藏羚羊炖土豆，有的客人还真信了。实际上，青藏高原上藏羚羊已经非常多了，但杀藏羚羊还是七年起，上次来听强哥说是路上撞死一只都要三年。

做饭的功夫，先来了一群5、6岁的藏族孩子，围着我们打转，过了会散去，没成想招来了一群16、7岁的藏族年轻人，穿着比较干净得体，略带点彪悍之气，直接走到我们人堆里贴着脸看，说实话当时我是有点慌的，等下要打起来的话，喘气都困难的我，不知道能不能保护好大家。千钧一发之际，达总站了出来，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，上去就一顿假客套，还拿出手机指着照片说，我来过这里，还给几个孩子拍过照片，你们认识吗？诡异的事情出现了，一个懂汉语的年轻人指着另外两个人对达总说，就是他们两个。5年过去，当年满地乱窜的小屁孩，跟浇了大粪似的，已经长成英挺的康巴汉子了。

好了，现在民族大团结了，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畅快地聊了起来，队里丹巴老师的翻译的任务很重，终于问清楚，这家的房子还是正常住着的，今天是去参加个扶贫会议，所以没人。对面的年轻人都被拉到一边拍照，有酷似莱昂纳多的，有像吴奇隆的，有像成龙大哥的，康巴少年确实帅的厉害，深邃立体的五官，硬朗的脸型，异族打扮，笑的又甜，引起众姐姐一轮又一轮的惊呼，嘿，过年了。几年过去，这里还是没通电话，帅哥们纷纷要求回头把照片发给他们，他们到县里时候可以收到。

快吃饭时，大BOSS出场了，一位满头宝石的姐姐来了，经丹巴老师翻译，她有三个丈夫（三兄弟），四个孩子，还管理着整个家庭收支和分工。根据达总评估，她这一头宝石价值几百万人民币，尤其是背后的辫子上都是老绿松石。我很震撼，平时以为我老婆就够作的了，她的面霜用完后空瓶都能卖块（不过她怕人造假没有卖），让我很是耿耿于怀，谁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，人家藏族媳妇居然随随便便就买了几百万的首饰，头上顶着北京一套学区房，我们输了。

两个世界。

然后正式吃饭，排骨炖土豆，饭后告别帅哥组合，向焫茸冰川出发，冰川就直接看照片吧，由于天气变暖，已经没办法走过冰湖，到冰川下近距离观赏了。弥藏两周前的那个团还可以穿过冰湖，但是有个大姐误入歧途，掉了下去，被旦增飞奔过去一把拎起来，虚惊一场，于是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上冰面了。达总拿飞机飞了一下，冰湖直径约两公里，徒步需要40分钟，我很欣慰，当时有以上，高反很明显，要真走过去，我还得背上氧气罐子。

说到高反，我们有两个小女孩队友，分别是4岁和5岁吧，其中5岁的悠悠跟我体质接近，也经常高反，也像我一样好看，可能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。我一般用睡觉来抵抗高反，而她的脸上却始终带着那种特别特别神气的微笑，整个行程从来不哭不闹，高反严重了就跑到路边，吐完一擦嘴，回过身来又是一脸神气。听说这次还是独自坐飞机到这边跟爷爷奶奶汇合，我特别好奇这么皮实、乐观、又省心的孩子是怎么养的，后来专门采访了她的爷爷奶奶，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秘方，就是不让老人插手。

当晚返回丁青，吃了顿巨贵的蜀九香火锅，在这么小的县城里居然要人均，感觉达总结账时心都碎成面面了。吃饭期间队友韬哥全程为大家服务，韬哥是重庆来的金融大佬，51岁，但长了个英俊的娃娃脸，身材又保持得很好，看起来也就30多岁。他有一种自动照顾方圆5米的人的被动技能，根本停不下来，招呼吃饭、帮带孩子、帮忙拍照，你要是带狗了他应该也会帮着遛，人又很谦逊低调，属于那种德艺双馨老艺术家型的，赢得了大家的尊敬，尤其是两个小女孩的爱戴，年轻时候估计也收到过成车的好人卡吧。

次日一早，翻越俄拉山，以及另外一堆很高的山，垭口处都有左右吧。由于昨晚下了一晚的雪，盘山道看起来有点险，队友陈导手持拍摄的穿越雪墙很棒，大家了解一下。应该是南方人对雪有些天生的狂热吧，在山腰处休整时，小兰姐把孩子赶上了雪坡，要拍摄孩子滑下来的视频，可惜新下的雪不太滑，孩子就一直蛄蛹着蹭下来，孩子妈看着满身满脸雪的娃娃，发了会呆，似乎在考虑是不是直接扔了算了。然后半山腰还遇到了惊险的堵车，大车在急转弯处上坡打滑，一直往下滑，看得我心惊肉跳的，高反了，唉，这具凡人的身体啊。

中午在盘山道的小溪旁边吃的自嗨锅，在此敲黑板强调一下，自嗨锅的广式腊肠饭才是精髓，不要乱试，坚持吃它。等饭的功夫，米玛老师掏出了炉灶，开始熬制藏式甜茶，问大家都谁要喝，大家都很客气都说不喝不喝。等煮开了以后发现，诶呀真香啊，就没有人不喝。晚上抵达巴青县，一个特别小的城镇，在酒店里吃了顿非常惊艳的川菜，摆盘和味道都有点高端，用达总笃定的话说，会让你们所有人满意的一餐，我偷偷加了一句，而且不贵。

晚上，听说酒店旁边的广场上有藏式广场舞——锅庄舞，我和媳妇动心了，决定去看看。这边有两小时的时差，所以大约晚上8点多，小广场上人开始攒起来，广场上的音乐响了一会就停了，这时候舞会才正式开始，藏族的锅庄舞是这样的，一群年轻人自发地围成一圈，男女各半圈，然后一面一句开始对歌跳舞，没有伴奏，越唱越快，有条件的中间还点堆篝火。我看了一会跳舞正想走，突然发现队伍里有个诡异的酷似周鸿祎的身影，待取出照妖镜定睛一瞧，原来是队友牟总，不愧是我党经得住考验的干部，旅行不忘民族大融合工作。藏族舞跟蒙族舞、以及很多少数民族的舞蹈一样，给人的感觉都是原始奔放又豪迈的，尤其是穿着民族服装那种的现场舞蹈，比乘风破浪的姐姐好看多了。

两个世界。

早上出发，开往神山萨普。今天的路程有点久，还是以盘山路开头，中午到了边坝县的一个镇里吃午饭，一个甘肃人开的川菜馆，老板问大家从哪来，达总连0.1秒的思考都不需要，脱口而出“天水”，你说这人还能在一起玩吗。席间我问米玛，听说西藏某些地区，有杀1个人的豁免权，是真的吗？米玛毫不犹豫直接指向丹巴，他就是，他们昌都那里都是的，丹巴的名额还没用掉，你们可以抓阄选出一个来试试。

大家又贫了半天，老实人丹巴才告诉我们，他们昌都那里有个村子，到现在还保留着世代复仇的风俗，如果父亲被人杀了，那么儿子的第一个人生目标就直接产生了，必须杀掉仇人。在完成复仇之前，复仇者一般被认为连“人”都算不上，只有完成复仇，才是一个完整的、正式的“人”。而仇人的兄弟或者孩子，又会继续完成他们的复仇，除了妇女幼童不能碰，两个家族将生生世世一直持续复仇下去，法律也阻止不了，唯一能解开冤仇的，就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僧人法师了。大家有可能听说过，前几年拉萨的一个甜茶馆里就发生过类似的事件，两兄弟在甜茶馆发现了仇人，就当众行凶，一个控制住仇人，另一个对着仇人插了9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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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到萨普的那段路，让我终生难忘，也第一次感受到带差速锁的越野车是多么强悍，这段路集合了高原、雨雪、盘山、弹坑、涉水等多个特点，路上遇到的车都是走不过去掉头的普通SUV。顶着高反，一点不夸张地说，我抓着扶手的左手，磨出了老茧，当时我脑袋里如果扔一把黄豆，到地方豆浆也能趁热喝了。痛苦之余，达总一路上还说出了更让人绝望的事实：今天有雪有云，萨普应该是看不到了，但是不带你们来的话，大家又会有意见，所以就碰碰运气吧。

到了萨普最近的据说终年不化的湖边，果然只见云层，队友坚持要等一下，我一看短时间脱不了身，直接吸上了之前剩下的半罐子氧气。半小时之后，我吐纳完毕悠悠醒转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，想奔跑和呐喊，于是爬上山包去扫了一眼，果然没戏，媳妇拍的延时里，云动没动过，于是大家撤离。开出十分钟后，有人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，山全出来了！于是各车纷纷选好位置，开始拍照。

萨普是苯教的神山，在苯教的传说中是最高的山，众山之王。簇拥在他周围的几座山是他的妻子、俩儿子、女儿，远处还有一座山，是他妻子跟另外一个神山出轨后生的私生子，你瞧瞧，苯教这传说真是邪恶啊。我们停下来拍照的这个主湖，据说每年5月15日会举行苯教盛大的祈福转湖活动，而在这一天，湖面会在一夜之间化开，又会在9月15日这天一夜冻结。有趣的是，达总这个格鲁派大师的弟子，为了戳破人家这个传说，曾经在5月15日当天来过，没化。

晚间返回到比如县城时，已经很晚了。达总对比如县城的印象非常差，此前来比如时，在饭馆吃饭，领队间互相抱怨，这个县城真是又破路又难走，被旁边的本地人听到了，反唇相讥，这么破你别来啊。嘿，我达这燥脾气上来了，挺着五短身材跟人怒吼，怎么了，破就是破，不能说啊。快到地方的时候，达总接茬说，除了路很烂，还有个更不爽的地方，就是路边没地方停车，你刚要停车，警察就过来赶你走。说完刚到餐厅门口停下，警察5秒后就到了，不过态度还是很好的，下完客抓紧走吧，谢谢您。

这晚的酒店很有意思，是比如县最高的建筑，也是最好的酒店。但是没想到，刚到大堂门口停车，又被人赶走，保安急的嘴都瓢了，让赶紧开走去地库。大家下了车，身份证交过去，连验都不验，直接让赶紧上楼，据说是什么工作组要过来住。入住后有的队友反馈热水不热等问题，这时候达总抛出了工作组的答案，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吴英杰同志带工作组在藏北调研，今晚入住该酒店。我暗自一想，书记住得，咱也凑合住吧，还什么热不热水的，这分明是荣耀的酒店啊。

次日出发，开往拉萨方向。昨晚进比如县后，就正式进入了那曲地区，整个西藏自治区平均海拔第一梯队，全国面积最大的地级市。那曲之大，不仅一锅装不下，单独来比的话，比国内26个省都大，平均海拔米，所以拉萨的小孩到那曲会有高反。今天一整天的行程，就是穿越高原上的高原，回到拉萨。比如这边还看了一个达姆寺天葬台的景点，有几面骷髅墙。藏民离世基本都是天葬，简单点说就是砍碎了喂鹰，意图通过秃鹫乌鸦这些使者，使灵魂重归天国。唯有比如县这边，会把人的头骨留下，存放在寺庙的墙上，寺内没什么异味，也不恐怖，就是我站在那闭目体会天葬师干活期间的心情时，后面大姐拍了我一下，吓得我差点尿了，实际她就是让我躲开点她要拍照，你说你给我打个电话多好呢。

两个世界。

这一天下来，我心里只有一个感受，那曲真特么高啊。一天的高反，咬着牙没嗑药吸氧，终于在进入拉萨市区时，症状消失了。车子开到达总家里，是那种两户的联排别墅，资本家标配，有猫有狗，各种古玩摆件，还有精明能干又任劳任怨的小程助理，往前倒50年，达总这作风可就很危险了。上马的饺子下马面，晚餐是小程一个人准备的鱼火锅和饺子，以及各种水果凉菜，跟不要钱似的招呼，吃得很开心。达总家的猫是个花猫，个头很小，但异常活泼，跟磕了药似的见谁跟谁闹个没完，你说这猫是不是都随主人啊，我家养的猫就很高冷，谈吐得体举止大方文质彬彬，而且身材高大。

那曲-念青唐古拉山

好了，就写这么多吧。我的见闻感受非常浅薄，随手一写只代表个人偏好，就像喜欢足球还是篮球一样，喜欢没有高下，只为记录一段旅程。希望每个人到西藏，都不仅是肉体的途经和单纯的视觉享受，还可以在精神上拥有更多，除了欣赏到壮美的第三极风貌之外，更能经历一段不同寻常的心灵之旅。

谢谢你坚持看到这里，感谢弥藏，再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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