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考结束,父母卖了一群羊,18年了,我一

高考对农村娃而言，是天堂伸向人间的绳子。他们和他们的父母，为此拼了。

年，我参加的高考。记得有一位考生，写出了著名的《赤兔之死》。

高中三年，我拼尽了全力，只为了母亲常说的一句话：“妮啊，女人不能一辈子围着炉灶转，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，千万要抓住啊。”母亲是地地道道的文盲，只读过三天书，连最简单的汉字都不认识。也许是吃过太多没文化的苦，母亲对读书人总是带着无限的崇拜之情。

我清楚地记得，从我背起书包那天起，母亲就没有支使我干一丁点地里的活。一大早，母亲都会烧好饭，然后耐心地喊我起床。她的眼睛里，总是带着无限的希望。

我成绩一直名列前茅，母亲自然也在村里扬眉吐气了。大家都说我是读大学的苗子，母亲听后笑得像花儿一样。

后来，妈妈又生了一个弟弟，家里的压力大了许多。母亲既要带娃娃，又要干活，还要种地，但她依然咬牙坚持着，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，她没有把一点点的压力转嫁给我。

再后来，我读了初中，功课多了，中午就在学校的食堂吃。母亲呢，怕我吃不饱，一周给我20元钱。在那个时代，20元能买好多东西呢，记得粥才一毛一碗，炒菜只要3毛一份。我舍不得吃，把更多的钱拿来买了课外书，初中三年，是我读书最多的三年。

初三毕业，我考上了城里的重点高中。

父亲卖了家里所有的余粮，母亲又卖了辛苦攒下的多个鸡蛋。他们劝我好好读书，不用惦记家里。临走时，弟弟说：“姐，家里的钱都给你了，我们怎么办？”

我哭了，那一年，弟弟才9岁。看着瘦弱的弟弟，我含泪取出了50元生活费，悄悄放在了母亲的大衣兜里。

当我第一次放假回家，母亲狠狠骂了我一顿：“家里的事不要你管，好好读书考大学，你出息了，你弟弟自然有了好榜样，我和你爸商量了，现在粮食太贱，我们准备养一群羊。”

“啥，你们要放羊？”我几乎叫了起来，因为在当地人眼里，只有傻子或脑子愚笨的人，才会当羊倌。

父亲乐了：“没错，我算了算，放羊比种地强，你们姐弟的学费，以后全靠羊了。”

父亲说到做到，很快买了七八只羊，每天天不亮，他就赶着羊群出发了。家里的农活本来就多，再加上一群羊，真不知父母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我在学校拼命读书，有时宿舍熄灯了，还会打着手电筒蒙着头默读英语。我知道，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。

每次回家，都看见羊长大了一些，但父母的黑眼圈却越来越深。

羊越来越多了，到我高考那年，足足有12只怀崽的羊妈妈了，弟弟戏谑道：“姐，爸说了，这12只羊就是你的学费了。”

羊妈妈咩咩朝我叫了几声，似乎是在抗议了。

高考结束后，母亲问我：“妮啊，考得怎么样？”

我认真地说：“全答上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上本科没问题。”父亲点了点头，出去了。

我报考了一所学费最低的师范类学校，在大西北的一个小城，班主任皱着眉头说：“这个分数，可惜了，你怎么不去省城读书呢？”

我苦笑道：“老师，我也想去省城读大学，可那里学费太高了。”

老师沉默了，默默收下报名表。可谁知，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时，我却被自己憧憬已久的省城大学录取了。我彻底懵了，看着上边昂贵的学费，灰头土脸地回了家。

父亲说：“老师打了电话，我们把你的志愿改了，钱的事，我们想办法。”

我哭了，却见父亲走向了羊圈，抱着才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小羊羔们默默流泪。圈里有12只母羊，20多只小羔子，白花花的一片特别漂亮。

弟弟说：“姐，妈联系了羊贩子，明天就把这些羊全卖了，听说直接送进大酒店，价格比往常都高！”

我哭着问：“这么小的羊羔，也要宰杀吗？”

弟弟说：“羊羔的肉鲜嫩，特别受城里人欢迎。”

母羊似乎听懂了我们的对话，又咩咩地叫了起来。

卖羊那天，我哭了整整一个下午。

我哀求父母：“能不能留下一只小羊羔，就一只......”

羊贩子说：“这个价格，你还想怎样？要不，你们留下一只大羊吧，把那最瘦最老的留下。”

父亲反复盘算，最终把那只大羊拉了回来。可谁知，看大羊一动，小羔子就疯狂地叫了起来。最后，那头大羊死死扎进了羊群，死活不肯出来。一群小羊羔静静地看着我们，眼睛里带着晶莹的泪滴，好像都预知了自己的命运。

看着远去的小卡车，数着手里的钞票，我们一家人泪眼婆娑。

在大学里，我做了好几份兼职。哪天我累了不想动的时候，脑子里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羊叫声。

后来，我毕业了留在省城教书，弟弟也考上了省城的大学。父母，依然养着一群羊，但再也没有卖过小羊羔。

如今，我的儿子都七岁了，物质生活很富足。但一想到18年前的高考，想到卖羊羔凑学费，我的心里都堵着一块布。

18年了，我没有吃过一次羊肉。因为我一闻到羊肉的味道，就想起小羊羔们那闪着泪花的大眼睛。

（以上图片来自视觉中国，文章由市井哈哈镜原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