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华了不起的盖茨比绝对是震撼人心的
第六章
那天晚上回到西卵,我片刻间曾疑心我的房子着火了。当时是凌晨两点钟,半岛的那个角落红光灼灼,把灌木丛照耀得亦真亦幻,也让路边电线反射出细长的光芒。出租车转过一个弯道后,我才发现那是盖茨比的房子,从塔楼楼顶到地下室,一派灯火通明。
起初我以为他又在搞聚会,并将一场酒宴狂欢变为“捉迷藏”或“沙丁鱼罐头”之类的找人游戏,以致整座别墅都成了门户大开的游戏场。但那里没有一点儿声音。只有掠过树木的夜风扯动着电线,让灯光变得忽明忽暗,那幢房子仿佛在对着黑暗眨眼。我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发出一阵低沉的声响后离开了,我看见盖茨比穿过草坪朝我这边走来。
“你家像是在开世博会啊。”我说。
“是吗?”他心不在焉地扭头看了一眼,“我刚才就是瞅瞅那几个房间的情况。我们去康尼岛①吧,老兄。开我的车去。”
“时间太晚了。”
“好吧,那咱们去游泳池玩跳水怎么样?我这个夏天都没玩过一次。”
“我得回去睡觉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
他急切地看着我,等着我主动开口。
“我和贝克小姐谈过了,”我沉吟了一下说,“我明天会给黛西打电话,请她过来一起喝个茶。”
“噢,不用那么急,”他语气平淡地说,“我不想给你添麻烦。”
“你觉得哪天合适?”
“看你方便,你觉得哪天合适就哪天,”他很快纠正了我的话,“我说了,我不想给你添麻烦。”
“后天怎么样?”
他思忖片刻,仿佛有些勉强地说:“我得叫人把草坪修剪一下。”
我们都望着草坪—那儿有一条清晰的分界线,我这边的草坪堪称豁牙烂齿,凹凸不平,而他那边则是草色幽深,修剪齐整。我猜想他指的是我这边的草坪。
“还有一件小事儿。”他面带踌躇而又吞吞吐吐地说。
“你是要再往后推几天吗?”我问。
“哦,不是那个。怎么说呢……”他似乎在努力琢磨该怎么开口,“哦,我觉得……嗯,是这样的老兄,你挣的钱不多,是吧?”
“不太多。”
这似乎让他有了些底气,便更有信心地继续说下去。
“我想也是这样,嗯,你要是不介意的话……怎么说呢,我私下做点儿小生意,算是副业吧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吧?我想既然你挣得不多……你是做债券销售对吧,老兄?”
“还在努力做。”
“哦,我想,你会对我说的这个感兴趣的。它花不了你多少时间,就可以赚到大钱的。这事儿说起来还挺机密的,我想交给信任的人来做。”
我立刻意识到,若是在别的情况下说这件事,它就可能成为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。但毫无疑问,他是为了让我帮忙,才笨拙地提出这个建议的,除了谢绝他的美意,我别无选择。
“我手头的事儿就够我忙的,”我说,“我非常感谢,但确实没法再接别的活儿了。”
“你不需要和沃尔夫山姆有生意往来的。”很显然,他还以为我是要避开午餐时提到的那种“光系”,我便解释说与此无关。他又等了一会儿,希望我再和他说点儿什么,不过我的心思完全不在这儿,就没再聊下去,他只好悻悻地离开了。
这个夜晚让我很快乐,脑袋晕乎乎的,差不多走进家门之后,就立刻酣睡过去了。所以,我不知道盖茨比是否去了康尼岛,还是用了几个钟头继续“瞅瞅”那些灯火通明的房间。第二天上午,我从办公室给黛西打了个电话,邀请她去我家里喝茶。
“不用带汤姆过来。”我提醒她。
“什么?”
“别带汤姆过来。”
“汤姆是谁呀?”她故意装傻地问。
约定见面那天下了瓢泼大雨。上午十一点钟,一个穿着雨衣、拖着一台割草机的人敲开我的房门,说盖茨比先生打发他来帮我割草。我这才想起忘了让那个芬兰女佣回来,于是我开车去了西卵村,在湿漉漉的白粉墙小巷中找到了她,又买了一些茶杯、柠檬和鲜花。
鲜花买得有些多余,因为在下午两点时,盖茨比叫人送来了足以摆满整间屋子的各色鲜花,以及数不清的花瓶。又过了一个钟头,伴着一阵紧张的敲门声,穿着白色法兰绒西装、银色衬衫并打着金色领带的盖茨比,急匆匆地进入屋内。他面色苍白,有明显的黑眼圈,看来他昨夜失眠了。
“都弄妥了吗?”他一进门便问。
“草剪得不错—你问的要是这个的话。”
“什么草?”他茫然地问,“哦,是院子里的草。”他朝窗外望去,从他的表情判断,我认为他没看到什么东西。
“看起来还不错,”他含糊其词地说,“我看报上预测说,雨大概在四点钟停。好像是《纽约日报》吧。那个—喝……喝茶需要的东西,都配齐了吗?”
我把他带进厨房,他见到了那个芬兰女佣,表情略显不悦。我们一起察看了从甜食店买来的十二块柠檬蛋糕。
“你觉得还可以吗?”我问。
“当然,当然!很不错,”他干巴巴地补充说,“老兄。”
下午三点半左右,雨渐渐停了,变成了凉浸浸的湿雾,偶尔滴落着露珠似的小雨点。盖茨比木然地翻着克莱①的《经济学》,芬兰女佣偶尔踩踏厨房的声音也会让他惊觉,他一次次透过模糊的窗户向外张望,似乎那里正在发生一连串肉眼看不见的咄咄怪事。他终于站起来,犹犹豫豫地对我说,他要回家了。
“为什么呀?”
“没人会来喝茶了。都这个时候了!”他看看表,似乎想要赶着去做什么事似的,“我不能在这儿干等一天。”
“别傻了,还有两分钟才到四点呢。”
他哭丧着脸坐下来,好像是我在逼他一样,就在这时,我家对面的小巷里传来一阵汽车马达声。我们都跳起来,我自己也有点儿紧张。我走到外面的院子里。
那几棵光秃秃的丁香树还在往下滴水,一辆大型敞篷汽车驶入树荫之下的车道,停了下来。黛西戴着一顶淡紫色三角帽,从车里歪头看着我,满面春风地冲我微笑。
“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,我最亲爱的人儿?”
她清脆婉转的声音就像一种特殊的滋补品,在蒙蒙细雨中越发令人舒畅。我不由自主地支起耳朵,先感受了一会儿那高低起伏的嗓音,然后才辨别出她的措辞。一绺潮湿的头发像一道蓝色油漆似的贴住她的面颊,当我伸手搀扶她下车时,发现她的手已被晶莹的水珠打湿了。
(温馨提示:全文小说可点击文末卡片阅读)
“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,”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,“不然干吗让我自个儿来呢?”
“哦,这可是藏在莱克伦特城堡①里的秘密。把你的司机支开,过一个钟头再回来吧。”
“去吧费迪,一小时后再回来。”她一本正经地低声说,“他叫费迪。”
“汽油没影响到他的鼻子吗?”
“我觉得没有吧,”她天真地问,“干吗这么问?”
我们走进屋内。让我大感惊异的是,客厅居然空无一人。
“哈,这可真有趣啊!”我叫嚷起来。
“什么有趣啊?”
前门传来轻微而又得体的敲门声,她转过头来。我走出去把门打开。盖茨比面色惨白地站在一处水洼中,两手沉重地插在外套口袋里,他紧盯着我的眼睛,神色凄惶。
他从我身边快速绕过并跨入门厅,双手仍插在衣兜里,随即便像被丝线牵扯的木偶一样猛然转过身,走进了客厅。这可一点儿也不好玩。我感觉胸口处怦怦直跳。外面的雨越下越大,我伸手把门拉上。
在半分钟时间里,整个屋内寂静无声。接着,我隐隐听到客厅传来哽咽的低语和零星的笑声,随即是黛西清脆而又造作的声音。
“能再见到你,我当然高兴啦。”
又是一阵寂静,漫长的寂静。我在门厅里实在无事可做,只好回到客厅。
盖茨比双手仍放在衣兜里,身体靠着壁炉架,竭力装出完全放松甚至无聊之态。他的头后仰得太厉害,都碰到了壁炉架上那台早已停摆的时钟。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,那双躁狂的眼睛紧盯着黛西,后者则紧张却不失优雅地坐在一张硬背椅子边缘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以前见过。”盖茨比含混不清地说。他瞥了我一眼,咧开嘴唇,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。恰在此时,那台时钟被他的头压得几乎翻倒,他赶忙转过身,用颤抖的手指抓住它,将其重新放好。接着,他动作僵硬地坐下来,胳膊肘杵在沙发扶手上,那只手支着下巴。
“不好意思,把你的钟给碰了。”他强作镇静地说。
我感觉自己的脸发烫,脑子里装着上千句客套话,却一句也说不出来。
“没事儿,那就是台旧钟。”我呆头呆脑地解释说。
我们都陷入片刻的沉默,好像那台钟刚刚掉到地板上,并摔成了碎片似的。
“我们好几年没见了。”黛西说,她尽可能让声音显得平静。
“到11月就整整五年了。”
盖茨比不假思索地回答,让我们至少又愣怔了一分钟。情急之下,我让他们帮我去厨房沏茶,但他们刚站起来,那个芬兰女佣就幽灵般地端着茶盘进来了。
伴随着倒茶和递蛋糕引起的一阵忙乱,尴尬的气氛总算渐渐扭转过来。盖茨比待在一个角落,听着我和黛西聊天,他紧张而落寞的眼睛专注地来回看着我们。然而,这种平静本身并不是目的,我瞅准一个机会,说声不好意思并站起身来。
“你要去哪儿?”盖茨比立刻惊慌地问。
“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“我—我要和你说件事儿。”
他快步跟着我走进厨房,关上门小声说:“哦,上帝!”他的表情看上去颇为痛苦。
“怎么了?”
“这是个可怕的错误,”他使劲摇头说,“一个非常非常可怕的错误。”
“你只是难为情,有点儿放不开而已,”我又及时补充了一句,“黛西也很难为情。”
“她也难为情?”他感觉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。
“就跟你一样。”
“你小点儿声。”
“你表现得就像个小男孩一样,”我不耐烦地脱口而出,“你还很失礼,把黛西自己撂那儿干坐着!”
他抬起手阻止我说下去,用那种令人难忘的责备目光看了我一眼,就小心地打开门回到客厅。
我从后门走出去—半个钟头前,盖茨比就是从这里溜出去,又紧张地绕回到前门的—疾步冲到一棵黑不溜秋、长有疤节的大树下,它茂密的枝叶可以为我遮挡雨水。这时又下起了瓢泼大雨,我那不规则的草坪虽经盖茨比的园丁精心修剪,却充斥着无所不在的小水洼,就像是史前的沼泽地。除了盖茨比的那所豪宅,从这棵树下没什么好看的,因此我就像康德①看窗外的教堂尖塔一样,盯着它看了半个钟头。它是十年前,某啤酒商在复古热潮②初期建造的,据说他曾有过这样的承诺:只要相邻别墅的业主们都答应给屋顶铺上一层稻草,他就愿意为他们的房屋支付五年税费,但却遭到了拒绝。或许这种拒绝使他创建家业的规划严重受挫,他很快就一病不起了。当黑色花环还挂在门上时③,子女们就卖掉了他的房子。美国人虽然偶尔愿意像农奴那样活着,却顽固地拒绝去当乡巴佬。
半个钟头后,雨过天晴,阳光灿烂。杂货商的汽车驶入盖茨比家的车道,送来了备办晚餐的原材料。我敢肯定他一口也吃不下。一个女佣陆续打开他家楼上的窗户,上身不时地从每一个窗口出现,最后,她从中间那个大凸窗①那儿探出身体,粗鲁地朝花园啐了口唾沫。这时我想起自己该回去了。刚才滴答的雨声宛若他们的低语,并不时随着情感的起伏时徐时疾,而现在外面一片寂静,我觉得屋内的气氛也该平静了。
我走进去,尽可能在厨房弄出各种声响,就差把炉灶打翻了,可我觉得他们什么也没听到。他们分别坐在长沙发两头,彼此看着对方,似乎是谈什么悬而未决的问题,所有的尴尬都烟消云散了。黛西满脸泪痕,我刚走进去,她就迅速起身,开始对着镜子用手帕把脸擦净。相比之下,盖茨比整个人发生了一种惊人的变化。他简直是容光焕发,尽管没有任何表达喜悦的言语或动作,身上却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,并充溢着我那小小的客厅。
“嗨,老兄。”他热情地和我打招呼,好像我们多年未见似的。在一瞬间,我觉得他差点儿就要和我握手了。
“雨停了。”
“什么?”他起初还没意识到我在说什么,当发现照进屋内的阳光时,他就像个天气预报员或阳光守护神似的微笑起来,并将这好消息通报给黛西,“你觉得怎么样?雨停了。”
“我好高兴,杰伊。”她的喉咙有些嘶哑,嗓音更加哀感顽艳,却从内心透露出意想不到的快乐。
“我邀请你和黛西去我家做客,”他对我说,“我想带她转转。”
“你确定也想让我过去?”
“当然了,老兄。”
黛西去楼上洗脸了—我尴尬地想起我那几条寒碜的毛巾,但已经太迟了。我和盖茨比在草坪上等她。
“我的房子看起来还不错吧?”他说,“你看整个前脸儿采光多好。”
我承认,它的确妙不可言。
“是啊,”他的眼睛掠过那座别墅正面,掠过每一个拱形门和方形塔楼,“我只用了三年时间,就赚够了买下这座房子的钱。”
“我还以为你的钱是继承来的呢。”
(点击上方卡片可阅读全文哦↑↑↑)
感谢大家的阅读,如果感觉小编推荐的书符合你的口味,欢迎给我们评论留言哦!
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,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abuoumao.com/hykh/3816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