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土散文灶台

铁锅里的水翻滚着,奶奶把甄子罩在铁锅上。洁白的茅草层层密密编织的锅盖雾气蒸腾,散发出米饭或苞米香甜的味道。奶奶安静地在灶台边坐着,红红的炉火映着她干瘦的脸庞,也映着她布满了褐色斑纹的手。奶奶是慈祥而安静的,她的眼睛永远像孩子一样干净,她的笑容总是随着皱纹一起舒展开来,她的声音总是柔软而甜蜜的,从来也威吓不了在堂屋门槛和院子台阶上跳上跳下的孩子。

灶王爷的神位总是被铁锅内的雾气蒸腾着,腾腾的火苗,夹杂着米饭、腊肉、豆腐、辣椒和各种蔬菜的香味,一齐飘了过来,近水楼台的灶王爷便享受了人间的烟火,也了解每一户人家日子的好坏。灶台的里面,靠近墙的一面,永远是一堆柴禾,奶奶便不时拿一根木柴,添进炉灶里去。柴禾的外面,靠近炉口的地方,放着一口漆黑的陶缸,缸的缺口上放置着一个大碗,奶奶不时用火钳从炉膛里夹出一段烧好的木炭,投进陶缸里,盖上大碗,熄灭了好用来在冬天“引火”。于是,在冬日的早上,孩子们便提了小小的火笼,里面装着用灶灰覆盖着的燃烧的木炭,缩手缩脚地朝学校走去。

灶台靠近屋门的地方,摆放着一个水缸和一对水桶,里面永远装满了清澈的井水,水缸用一个厚实的、可以对半拉开的圆圆的木盖子盖着,以免落了灰尘。水桶则是每天都要进进出出、承担起一家人吃喝浆洗的责任。水缸一面的墙上,挂满了筲箕、碗箩、筷笼、刷帚、笊篱等一应家什,便于人随手取用。灶台上,总是会放着一只盆子,盆子上面放一个筲箕,筲箕里面是清洗干净的各种蔬菜:绿的青菜、紫的茄子、红的辣椒、黄的姜芽、白的土豆、嫩的葱蒜……都会随了奶奶的手,滋滋啦啦地在锅里歌唱,瞬间变成了一家人的美味。要是放学得早,父母还没有收工回来,饭还没有熟,奶奶的甄子里总会有苞米,甄脚下面总会煮着芋头,灶膛里面总会烤着土豆和红薯,绝不叫孩子饿着。孩子们最挂念的,一定是奶奶用新鲜的鸡蛋或者油煎小鱼干做的炒饭。看着放学回家的孩子们,奶奶总会一边笑骂着,一边端起甄子,舀干了锅里的水,乐呵呵地为孩子们做一碗香喷喷的炒饭。

母亲的灶台,少了一些烟火。虽然柴禾、碳缸、水缸和筲箕、碗箩、筷笼都还摆在原来的位置,但灶膛里多是冷的、铁锅里缺少了四时不断的热水,更缺少了炉膛里出来的土豆、红薯、苞米和豆子。母亲总是急匆匆地烧火,不一会儿就把甄子催得热气腾腾;一只手拿了锅铲、一只手拿了瓢到铁锅里去打水,再甩上几刷帚,锅里的水就干了。然后下油、在筲箕里切菜、倒进锅里、叮叮当当地翻炒几下,嘴里还指挥着我们“加柴”或者“退火”,完全没有一点从容和美感。炒好了菜,锅里放几瓢水,夹了碳放进缸里,用一根木棍子在炉膛里一搅,熄灭了火。匆匆就做了饭、匆匆就洗了碗、匆匆就锁了门,走出去上工,只留下我们待在院子或者路边的石板和台阶上,等着上学。

到得后来,母亲才从容起来。每次从异乡回到家里,母亲都像是在办一件郑重的大事,她总是嫌烧蜂窝煤的炉子太小,施展不开手脚,要父亲揭开盖着的灶台,仔细地清洗干净,用来给我们做饭。而蜂窝煤的炉子上,总会煮着耐煮的鸡肉、火腿、腊肉、莲藕、红豆等孩子们爱吃的东西。灶台上热气腾腾,屋檐下的烟囱里也冒出了久违的炊烟,袅袅地在村舍和树梢上盘旋,终于消散在蔚蓝的天际里了,和漂浮的白云做了伴。倒是我们,总还怀念着灶膛里被母亲嫌弃的土豆和红薯。到了晚上,一家人看电视的时候,她就会点燃自己留存下来的木炭,绝没有一点烟渍,硬要烤来自己用米饭舂好的粑粑,给孩子们宵夜。母亲走了,灶台就闲了下来,最后被砸碎、拆除,变成了一堆砖瓦和泥坯,丢弃在山坳里。

灶台,是一村烟火、一家温暖、一段基因和一片记忆,也是孤独日子里内心深处的温暖。有了灶台,就有了祖母的慈祥、母亲的怜爱、舌尖的滋味和腹中的温暖。失去了灶台,也就失去了村路里袅袅的炊烟,失去了灯火下老祖母慈爱的脸庞和母亲温暖的手掌,失去了家乡的滋味和来时的路。

审阅:骆荣君

简评:祖母的爱是慈祥的,母亲的爱是忙碌的,简单的语言间,解析了长辈在家就在的情怀。

终审:严景新

作者:刘寥,男,汉族,云南陆良县人。大学本科学历,高级教师。中国乡村作家,爱好文学,笔耕不辍,偶有小文见著,则为一喜。

编辑:卜一

每日刊发作品优选纸刊《中国乡村》杂志,凡上刊者免费包邮赠送样刊

投稿必须原创首发,投稿邮箱:zxmtth

.

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abuoumao.com/hyfz/9207.html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 没有了
  • 网站简介| 发布优势| 服务条款| 隐私保护| 广告合作| 网站地图| 版权申明

    当前时间: 冀ICP备19029570号-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