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2348回忆录二十六18岁的小李
作者:苗保忠
五十九、小李家杀猪,这是村里的一件大事
在我们仨徒工中,三人同年出生,另外两人一个姓李,一个姓余,仨人都不善言语,在一起时常干呆着。
我们交谈虽然不多,但都是真情。
往后多年都是这样一种状况:见了面大家都很高兴,很亲热,互相看着、笑着,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小李是蒲圻山上的人,他家就在向阳坡那边的村子里,他父亲是生产大队的书记。
培训结束后,我们回到山上。
年秋后的一天,小李说他家杀猪了,请我们去他家做客。
在农村,杀头猪是一件大事,甚至是全村人的事。
杀猪时全村男女老少都会围过来看热闹,比开会到的人都齐。
猪杀完后,首先要把一部分猪肉还给别人家,因为以前别人家杀猪时曾经从别人那里借过肉,他们称这种方式为“拿肉”。还有一部分猪肉要用来借给那些来“拿肉”的社员们。
这样一来,杀一头猪能剩下来的肉不到半头猪的量。
猪头、猪蹄,猪尾巴及猪下水都留下来自家食用。
院子里架着大锅,几位社员正帮着清洗猪下水。
按照乡村古老的传统,猪杀完了,要请大家吃一顿,这一顿大餐就是用猪下水做的。
猪头、猪肉切成条,用来做腊肉或者熏肉,以后食用。
在等待开饭的时候,我们被带到灶间,坐在小板凳上休息。
秋后天气凉了,灶间就成为聚合的地方。
这里有一个火塘,人们围火塘而坐,火塘里烧着柴火,柴火之上吊挂着烧开水用的水壶,或者吊挂着烧菜煮饭的吊锅,熏肉则挂在更高一些的位置。
日常一家人吃饭也是围着火塘。灶间被火塘里烧柴火冒出来的烟熏成了黑色的,人们也会被烟熏得流眼泪。
长期围着火塘做饭烧水的人,大都不到50岁就被烟熏得视力减退,视物模糊。
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在年左右,由政府出全资,为所有农村家庭建一个炉灶,炉灶是由水泥、砖砌成的,还砌了烟囱。
但是公社社员们都不习惯用这种带烟囱的炉灶,他们习惯使用火塘,并且继续使用火塘,砌好的炉灶就在墙边摆放着,没有使用。
大碗肉端了上来,大碗酒已经斟满,大手夹起大块肉,大嘴灌入大碗酒,大吼大叫划着拳,大餐大幕拉开了!
我被安排与小李爹爹(爷爷)同桌。老爷子60多岁了,身体还很硬朗。
社员们纷纷过来给他敬酒,他来者不拒,饮得豪爽。
几口酒下肚,老爷子打开了话匣子,讲的都是解放前的事。
他们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大山里,山里自然资源丰富,一代一代的山里人靠着富饶的物产传承下来。
老爷子年轻时常放竹排。
这里满山都是竹子,砍下一批,在陆水河边扎成竹排,顺着陆水河往下游漂流,漂到长江,再顺着长江漂到汉口。竹筏没有动力,全凭排工划桨控制航行,遇到风急浪大是很危险的。
放排老爷子说,到了汉口,竹子很快就卖光了,卖完了竹子,拿到钱他们会在汉口玩一个星期,然后才回到蒲圻山上。
放一次排挣的钱,够全家吃半年的。
这里像其他深山老林一样,也有土匪,新四军也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,国民政府的军队跟着也驻扎过来。
老爷子讲,土匪就怕新四军,让新四军追着满山跑,新四军住在哪个村,土匪就会远离哪个村子,不敢靠近。国军怵土匪;土匪敢在政府军眼皮子底下打家劫舍,小部队的政府军就是不敢过去管。
年的一天,小李来到我的宿舍,说要辞职,原因有二:一、单位管理严格,他受不了。二、和领导有矛盾,他很生气。
我们劝他忍一忍,千万不要辞职,因为辞职后就会失去全民所有制企业的身份,户口也会被转回农村,就不再是城镇居民户口了。
小李最终还是辞职了,那年他18岁。
一年以后他来过厂里,聊天中得知,他赋闲在家,没有做事。
六十、小余病了,按规定要被辞退
小余是武昌县人。他很聪明,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言语不多,心思深沉,经历曲折。
小余的父亲在公社工作,工作忙少回家。他有个妹妹,他们兄妹俩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在乡下,他从未提起过母亲。
在农村时,他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,尽管他身体不是太好。
他告诉我,年春夏季之交,接到入厂通知后,家里没有钱,没有路费,从纸坊坐火车到蒲圻约公里,火车票不到3元钱。
他挑着家里的一担谷子(稻子)到镇上卖了,凑够了路费,才来到蒲圻报道上了班。
他说,离开家的那天,他挑着一副担子,一头是铺盖卷儿,一头是一只没刷油漆的小木箱,兜里揣着家里所有的钱,近十块钱,奶奶非让他把钱都带上,说穷家富路。
奶奶和妹妹出门送他到村头。
小余在田间小路上已经走了很远了,回头看时,妹妹还站在村头向他挥手。
讲到妹妹时,小余再也控制不住了,流出了眼泪,双手不停交换着擦拭眼泪。
他想起了奶奶和妹妹,他和奶奶、妹妹相依为命,走时他把家里的谷子卖了,他担心奶奶和妹妹下半年的口粮是否还够食用。他把家里的钱都带走了,他担心奶奶、妹妹需要买酱油和盐时怎么办。他惦记着年迈的奶奶身体是否还健康,惦记着只有十岁的妹妹。
村头土路上,妹妹那娇小的身躯、举得高高不停挥动的手臂,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,伴随而来的是眼眶的湿润。
他心里压抑的事情太重,压抑的时间太长,又不善于吐露心事。
16岁的小余肾脏不太好,面部有些浮肿。
他有一个原色、旧的小木箱,箱子里面有一个圆形的瓦罐,拿开瓦罐上的瓦盖,露出近乎黑色的膏状物。后来他告诉我,这是一种口服中药膏剂,用于治疗肾病。
他拖着病躯,远离家乡亲人,独自生活在陌生的环境、陌生的人群中。一切问题都需要自己解决,一切困难都要自己扛。
早在蒲圻陆水时,就曾经见过连长、指导员来找小余,把他带到连部谈话,有时候还有一大队干部下来参与谈话。
当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,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后来才知道,按照企业的相关规定;在三个月的实习期内,如患有疾病等不适应工作的情况,会被辞退。
大队及连队知道了小余患病的事情后,就按规定找小余谈话,并告知他将被辞退。
面对残酷的现实,小余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他需要这份工作,为此他做着最后的努力。
辞退的事,无论谁来找他谈话,无论是来硬的,还是来软的,无论是来官大的,还是官小的,他坚持一条:就是不走,不离开连队。甚至有人来帮他收拾行李,他就趴在被褥上面,不让他人动,反正坚持不走。
三连的连长、指导员及一大队的领导也都是有同情心的,没有坚持一定要辞退小余。
在几个月的拉锯战中,每个月都会按时发给他工资,发放给连队其他学员的物品,同样也都会发给小余,一样都不少。
年10月初,这是三连在陆水驻扎的最后一个月,因为马上就要出去培训了,在出去培训的名单里就有小余的名字。
小余坚持到了最后,他留了下来,他学习非常刻苦。
30年后,听说他在蒲纺总厂技校工作。
未完待续,敬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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